3月7日8点30分,省第一监狱门外,树杈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嫩芽,寓意着春的气息,寓意着新的开始。
对于刑释人员林东(化名)而言,这一天是他的重生之日。看着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,林东的手止不住地颤抖,阳光慢慢打在林东的身上。林东被这样好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,突然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小林”。林东抬起右手挡住光线,看到了一个身影,眼睛马上就湿润了。
此时,年近70岁的李天蓝阿姨正张开双手向林东走来,紧紧抱住了他。
一个是身陷囹圄的重刑犯,一个是颐养天年的退休干部,他俩的人生之路原本并没有交集,可李阿姨却凭着对爱的理解与坚守,让二者相交相联16年,成就了省一监帮教的一段佳话。
初伸援手被拒之门外
故事要从1999年说起。
李天蓝偶然从报纸中得知了林东犯案脱逃7年后投案自首的事。就是这条新闻,让她原本安逸平静的退休生活起了变化。
“我拥有幸福美满的家,儿子从小享受父母的爱,老师的爱,现在又有了社会的爱。而小林,虽然犯了罪,但他能主动自首,说明他的本质并不坏,如果我能在有生之年帮助他,给他真正的爱与温暖,唤醒他的良知,让他看到生活的希望,从而在服刑的日子里,把握自己的命运,同时向社会赎罪,为社会作出应有的贡献,这对我本人、小林和社会都很有意义。”
当时,李阿姨是53岁,正享受着退休生活,而小林是26岁,是一名待判决的嫌犯。
“小林,新年好!我叫李天蓝,你可以叫我李阿姨……”2000年正月初三,李阿姨给羁押在看守所的小林写了第一封信,说出了想帮助他的想法。
可信件如石沉大海,久久不见回音。坐不住的李阿姨到看守所去见林东。在探视窗口,林东戴着手铐,面无表情,但眼里布满了愤怒与绝望,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。“这孩子根本就不理我。”李阿姨事后回忆说。
第一次见面,李阿姨无功而返。回家的路上,陪她前往的丈夫说:“看他一脸杀气,你可不要引狼入室。”李阿姨理解丈夫的担忧,但她也理解林东,“素不相识,他凭什么要信任我?”
2000年6月,林东的判决下来了,他进入省第一监狱服刑改造。李阿姨暗暗下定决心,哪怕是十年、二十年,这条帮教之路,她都要走下去。
深情母爱解冻冰封的心
“我退休了,有时间也有精力为社会多做一些事,这是我晚年的梦想。小林误入岐途,我帮助他,并不需要任何回报,而是想把他当作儿子,给予他母亲般的爱。”李阿姨的这番肺腑之言至今仍感动着省一监的所有服刑人员。
林东在省一监服刑后,李阿姨就成了监狱会见室里的常客。每次探监,她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给林东。但漫长的刑期就像压在林东心头的巨石,本就木讷的他变得更加沉默。但李阿姨毫不介意,依旧坚持来探望他。在得知李阿姨的事后,监狱也十分支持,专门为李阿姨开了绿色通道,办了一本特别的会见证。
冬去春来,寒来暑往,李阿姨的探监之路从未间断。就连监狱民警职工都已对她非常熟悉,每次看到她来监帮教,大家都会亲切地喊一声“李阿姨”。
但林东冰封的心,并不容易被打开。相反,他觉得李阿姨并不是有权有势的人,对自己没有半点帮助,所以根本不相信李阿姨。
转眼到了2001年的春天,林东突然发现,那个有点“烦”的李阿姨突然不见了,好久都没有来会见,林东心想:“老太太果然没耐性了,也好,我终于清静了!”可没过多久,林东收到了李阿姨的信,看完信后,他哭了很久。
原来,李阿姨被查出身患癌症,要到北京做手术。来不及与林东说明情况的李阿姨一直惦记着他,就在术后第二天,趴在床上忍着疼痛,给他写了一封长信:“我*放心不下的就是你,怕自己走不下这手术台,再也帮不了你……”
正是这封情真意切的书信,彻底融化了林东心头的坚冰。这一次,林东没有再将信扔进垃圾桶,而是小心翼翼地折好,第一次拿起笔,给李阿姨写了一封回信。
“他回信了!他终于回信了!他把我当亲人了!”半个月后,仍在病床上的李阿姨读着信泪流不止,“这是我两年来第一次接到从大墙内吹来的春风。”
术后,李阿姨等不及身体恢复,就忙着去监狱看望林东。她对林东说:“小林,你不要担心家里,有什么大事,我们都会帮忙照顾的,你只要安心在这里改造就好了。”
李阿姨说到做到。林东母亲过世得早,在他服刑期间,父亲也不幸去世。为了让林东能安心改造,李阿姨发动家人帮忙操办丧事。“因为我的执着,小林和我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。”李阿姨在日记中这样写道。
每月一封信,每季一探望,成了这一老一少雷打不动的“约定”。在监狱和李阿姨的帮助下,2004年,林东参加了中级技术脱产班学习,并通过了大学自考,改造道路越走越宽,越来越顺。
高墙动漫达人走向新生
“我最近在学习国画,坚持每周六和周日多画几幅,等手法纯熟了,我画几幅送给你……”这是16年里,林东写给李阿姨的信件中的普通一封。林东笑着说:“一天下来,我就想和妈妈说说今天发生的事。这就是我每次给李阿姨写信时脑海里浮现的画面。”
2008年,在省局“文化育人,艺术润魂,大力推进监区文化建设”的方针指引下,省第一监狱引进动漫元素,开始举办动漫文化艺术节,让罪犯在参与中得到收获,获得感悟。
动漫文化在大墙内开始风行起来,从小就喜欢画画的小林有了一丝心动,把想法告诉了李阿姨。李阿姨非常支持他,给他寄来了动漫创作的相关书籍。监狱还同意林东加入首期动漫培训班,接受专业培训。2009年,林东又参加了监狱新成立的动漫创作室,使他有了更充分的条件和时间学习动漫创作。
通过不懈努力,在监狱举办的第一届动漫文化艺术节上,林东创作的“奥运五环”一举夺得动漫作品一等奖;2012年,监狱第五届动漫文化艺术节教育成果展上,林东精心研制的伪全息幻影成像成了最大亮点;2013年,司法部开展的服刑人员“放飞梦想,重塑新生”文艺作品评比活动中,林东创作的《服刑人员改造陋习动漫画册》获全省监狱系统美术作品二等奖,并入围教育质量年司法部三项竞赛优秀作品选;2014年,林东设计的卡通人物“大力蚁”成为监狱第六届动漫节的吉祥物;2015年,他又参与监狱第四届心理运动会徽标的设计并被录用……林东成了省一监响当当的“动漫达人”。
一封封“家书”,一次次帮教,在近似亲情的浸润之下,消极内向的林东像变了个人似的,走上了积极改造的道路,连续多年被评为监狱改造积极分子,并多次获得减刑奖励,16年来共减刑6次。
“省一监的民警和李阿姨都是我改造路上的‘贵人’。他们在我最绝望的时刻伸出援手,给予我无私的关怀和无偿的帮助,如果没有他们,我没有今天的一切。”回首走过的路,林东感慨地说。
“小林的情况是重刑犯中一个典型的案例,他们刑期长、缺少亲情的关爱与支持,改造道路坎坷,需要监狱与社会爱心人士共同努力。像李阿姨16年如一日,致力于监狱帮教工作,无怨无私,很不简单。她的做法开启了帮教服刑人员的新模式,也给我们教育改造罪犯提供了新的方向与思路。我们希望社会上有更多的‘李阿姨’,对服刑人员多一点关心,共同营造大墙内外和谐的社会生态!”林东刑释当天,监狱领导说。
当日,监狱还制作了印有“义举有心情润大墙十六载,大爱无疆广积福德度春秋”字样的锦旗送给李阿姨,表达感谢之情。